但他想这岁数了,也穿不了几条新棉裤了。张雪看完公公回到家,用精心备好的猪骨、牛尾、鸡胸和白鱼,花了七八个小时,为哈喇泊煲了一锅浓汤,然后穿上大红缎子袄,好好打扮了一番。据说她和哈喇泊喝了三斤烧酒,月亮升起后,他们手拉着手,醉醺醺地去学校操场散步。张雪摇晃着走到铁铸的钟旁,说月亮要是能当钟锤就好了,到点了让它来打钟,哈喇泊能省力气不说,还不会误点。哈喇泊听后感动得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说是舍不得她了。张雪见哈喇泊如此难过,觉得自己不牺牲点什么,就辜负了哈喇泊的真情。她把嘴张大,用牙齿撞钟,生生折损了两颗大门牙、上颚一颗尖牙及下颚两颗切牙,有的牙还没完全脱离牙床,死守根据地,她生拉硬拽地让它们“出列”,弄得下巴鲜血淋淋。她把这五颗连着肉的牙齿放在哈喇泊掌心时, 哈喇泊叫道:“还是给我留下了骨肉哇———”哭得地动山摇的,惊醒了不少住在学校旁边的人。
女人说,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得着这样的纪念物,能忘了他的女人吗? 张雪回哈尔滨一年后,嫁了个死了老婆的啤酒厂工人,两年后生下一个男孩。万吉镇的人知晓后,爱拿哈喇泊开玩笑,说同样一片地,咋人家的种子就能发芽呢?哈喇泊说可能施的肥不一样吧,大家就笑。为了证明自己也有实力吧,哈喇泊很快娶了个比自己大五岁的离异者,她育有一子,判给前夫了。哈喇泊心想这是个下过蛋的鸡,挪个窝再给自己下一个也可以,所以对她满怀信心。而这个女子也巴望着再生一个,因为前夫不许她看望儿子。但三四年过去,她的肚子不见隆起,反而瘪了下去,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脸色灰黄,瘦成一把骨头,去城里医院一检查,子宫癌已到晚期。第二个老婆死后,父亲火磨也死了,哈喇泊心灰意冷了好几年,才娶第三个老婆。她比哈喇泊小一旬,是媒婆介绍过来的外乡人,模样不错,就是患有癔症,一发作起来人事不知,有时哈喇泊正准备去打钟,会被匆匆赶来的人给喊走,说你老婆发癔症了,倒在大道上抽搐呢,还不去看看! 他就撇下钟锤,一路快跑过去。这女人是个黄花闺女,跟他过了四年,也没怀孕,哈喇泊对她便有火气,时常找碴骂她。这女人不发病时温顺安静,持家能力也强,哈喇泊骂她,她虽不高兴,却也能忍,但哈喇泊有一天对她动了手,她终于提出不过了。说挨骂倒也罢了,挨打的日子却是一天都不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