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清初三大儒
顾炎武、王夫之近于朱,黄宗羲近于王,而皆志节炳然。夫之尤坚苦卓绝,顾、王皆不肯居讲学之名。
顾炎武字宁人,初名绛,昆山人。……其论学以博学有耻为先。尝与友人论学云:百余年来之为学者,往往言心言性,而茫然不得其解也。命与仁,夫子所罕言;性与天道,子贡所未得闻。性命之理,著之《易传》,未尝数以语人。其答问士,则曰“行己有耻”;其为学,则曰“好古敏求”。其与门弟子言,但曰:允执厥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其告哀公明善之功,先之以博学,颜子几于圣人,犹曰“博我以文”;自曾子而下,笃实莫若子夏,言仁,则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今之君子则不然,聚宾客门人数十百人,与之言心言性,舍多学而识,以求一贯之方;置四海之困穷不言,而讲危微精一。是必其道高于夫子,而其弟子之贤于子贡也,我弗敢知也。《孟子》一书,言心言性亦谆谆矣,乃至万章、公孙丑、陈代、陈臻、周霄、彭更之所问,与孟子之所答,常在乎出处、去就、辞受、取与之间。是故性也、命也、天也,夫子之所罕言,而今之君子之所恒言也;出处、去就、辞受、取与之辨,孔子、孟子之所恒言,而今之君子所罕言也。愚所谓圣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学于文,曰行己有耻。自一身以至于天下国家,皆学之事也;自子臣弟友,以至出入、往来、辞受、取与之间,皆有耻之事也。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非好古多闻,则为空虚之学。以无本之人而讲空虚之学,吾见其日从事于圣人去之弥远也。又曰:今之理学,禅学也。不取之五经、《论语》,而但资之语录,不知本矣。其论文,非有关于经旨世务者,皆谓之巧言,不以措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