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卿只跑几步就把华美甩在后边了,他一下跳过配房外边堆积的建筑余料,直奔配房南边那间屋,因为华美说三老笨就在那个屋里想要寻短见。整个配房里到处都透着一股子涩涩的生石灰味、甜丝丝的土腥味、硬邦邦的水泥味和滑溜溜的水汽味,就像一个突然被成群的恶人剥光衣服的老山里的新媳妇一样。配房的窗户框子和门框一看就是用自家的木料让村里的周木匠打的,因为上面不是缺边就是缺棱,凑合的痕迹非常明显,看着就让人心里发酸,不是滋味。
三老笨披着一个灰绿色的几乎能把他整个人都包起来的大棉袄,头发乱得和鸟窝一样,正背对着门蹲在一个墙角里“呜呜啕啕”地哭着呢。他脚底下那一大片新鲜的泥土已经被他踩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淹不死人的坑。土坑的旁边扔着很长一段放羊用的那种花绳,花绳是用各种颜色的烂布头和大大小小或红色或白色或黑色的塑料袋子编成的,不仔细看就像一条大花斑蛇一样可怕。一向喜欢卖木肉和穷摇骚的三老笨,一向嘻嘻哈哈没点正形的三老笨,一向雾雾症症和拼拼失失的三老笨居然哭了,这着实令桂卿感到震惊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