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有人会打断我们,会推而广之,虽然这样做有时要冲淡这种事实。他们会对我们说,各行各业,一切职业,等级社会中的各个阶层、智力的各种表现形式,几乎一无例外,都有各自的行话,也就是黑话。商人说:“蒙佩利埃备用,马赛优质。”证券经纪人说:“延期交割,溢价,本月底。”赌博的人说:“全不理睬,黑桃重开。”诺曼底岛屿的执达吏说:“在扣押财产放弃人的不动产期间,接收地产者不得要求收获成果。”通俗笑剧作家说:“观众把熊给逗了。”[3] 喜剧演员说:“我砸锅了。”哲学家说:“现象三重性。”猎人说:“雾哇西阿来,雾哇西逃走。”骨相家说:“性和善,性好斗,性诡秘。”步兵说:“我的单簧管。”[4] 骑兵说:“我的小火鸡。”[5] 剑术师说:“三式,四式,后撤。”排字工人说:“说说巴条。”所有这些人,排字工人、剑术师、骑兵、步兵、骨相家、猎人、哲学家、喜剧演员、通俗笑剧作家、执达吏、赌客、证券经纪人、商人,全都讲黑话。画家说:“我的艺徒。”公证人说:“我的跑腿的。”[6] 理发师说:“我的伙计。”鞋商说:“我的呢压夫。”[7] 等等,他们也在讲黑话。严格来说,如果非要这样的话,表示左右的不同说法,如海员所说的“左舷”和“右舷”,舞台布景工所说的“庭院侧”和“花园侧”,教堂执事所说的“圣徒侧”和“福音侧”,全是黑话。从前有女才子的黑话,如今有矫揉造作的女郎的黑话。郎布耶府邸靠近奇迹宫 [8] 。公爵夫人之间有黑话。例如,复辟王朝时期,一位非常高贵非常美丽的夫人,在一封情书中写了这样一句话:“您在这些泼天中,能找出诸多说明我放纵的理由。”外交数字和密码也是黑话:教廷掌玺大臣称罗马为26号,称使臣为grkztnt gzyal,称德·莫代讷公爵为abfxustgrnogrkzutuXI,讲的是黑话。中世纪医生称胡萝卜、小红萝卜和白萝卜,就说:“卡夫他没药、卜夫萝吃努末、匍匐他木丝、龙卡托利苦末、安琪萝鲁末、后末膏鲁末”,这些讲的也是黑话。糖厂老板说“细条糖、大头糖、透明糖、巴掌糖、清糖、蜜糖、小圆糖、大众糖、焦糖、块糖”,这位诚实的厂主讲的是黑话。二十年前,文学批评界就有一派人这样说:“半个莎士比亚是文字游戏。”讲的是黑话。如果德·蒙莫朗西先生不懂诗和雕塑,那么诗人和艺术家就会称他为“一个市侩”,讲的也是黑话。古典派的学士院院士称鲜花“福罗拉”,称果为“波莫那”,称海为“尼普顿”,称爱情为“烈火”,称美貌为“诱惑”,称马为“坐骑”,称白色或三色帽徽为“柏洛娜的玫瑰”[9] ,称三角帽为“马尔斯的三角”,这些古典派的院士讲的全是黑话。代数、医学、植物学,各自都有黑话。航船上所使用的语言,若望·巴尔、杜凯斯纳、苏夫朗和杜佩雷讲过的那种极其完整、极其生动的出色语言,伴随着帆索的呼啸、传声筒的喊叫、拢岸钩斧的撞击,伴随着船身的摇摆、狂风的怒吼、大炮的轰鸣,那完全是英勇而响亮的黑话,比起鬼蜮的粗野黑话来,则有雄狮和豺狼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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